隐冲默

日常文笔渣喝酒OOC
本章CP向：不善表达·邱蔡，关怀失败·萧蔡
————
(五)

朴道生突然跪在地上，众人甚至来不及去扶。
“居诚本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今日这般，实在突然。但朴道生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居诚绝不是这样的人……恳请掌门看在他过往与本门的情谊，莫要将他逐出师门……”
萧疏寒见蔡居诚神志不清，心下犹疑此事缘由，又恐是他人唆使另有真凶，本想再行询问，但观身边弟子义愤填膺，若不多做惩罚怕将难平众怒，届时掌门在武当的公信力将会下降。而时下武林正乱，若是此时再被万圣阁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几番考量过后，萧疏寒终于做下决定。
“师兄请先起来罢。对于蔡居诚残害同门之罪，萧某自有决断。”萧疏寒先扶起了朴道生。朴道生沧桑的面容上满是忧色，令人叹息。
“师父……掌门师父！”郑居和匆匆跑进来，神色放松，“邱师弟没什么大碍。幸得方才邱师弟及时挪过了身，那刀只是刺伤了肌肉，稍加调养即可恢复正常。”
众人尽皆舒了口气。
“另外邱师弟……也恳请掌门对蔡居诚从轻发落。”
众人哗然，内心纷纷称赞邱师兄气量大，不与小人计较。
人群中的岳凤吟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萧疏寒点点头：这则消息来得真是及时，只是如此一来，居诚心里……
“残害同门之罪，理应逐出武当，并昭告天下。”萧疏寒冰冷的目光看向垂头丧气的蔡居诚，话锋一转，“看在朴师兄与居新面上，暂且罚你面壁思过三个月。蔡居诚，你知错么？”
蔡居诚听到自己的名字，全身一凛，将头埋得更低，沉沉道声：“是。”
“你知错吗？”萧疏寒再问道。
“弟子……知错。”
“朴师兄，你寅时来此接蔡居诚至飞升崖面壁，我尚有话与他说。”萧疏寒解开蔡居诚肩头的绳结，“居和，与你薛师叔照料好居新便去歇息。其余人回去休息吧。此事不可外传。”
众人对裁决或有几分怨言，但既然掌门如此说了，连当事人都求了请，便只有行礼告退。
人已散去，空旷的大殿里只有一高一矮两条身影。
恍惚中萧疏寒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蔡居诚，就这么高的个头，低着头哭着说以后再也不吃这么多了，要师父给揉揉肚子。
唉，闪念罢了。
“居诚，起来吧。”萧疏寒亲手解开他身上的桎梏。
蔡居诚握紧拳头，竟是憋红眼眶也不动。
“居诚，你怎样了？”萧疏寒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搭在蔡居诚的额头上，感受传来的那份温热。凝眸，对上那双失神的眼。
“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萧疏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深邃的眸子只是盯着蔡居诚，似要将他看透。
“我明明是要杀了那个妖女……可是她……却变成了邱居新。”蔡居诚极力想避开那颇具穿透力的目光。
“你的心，不静。”萧疏寒淡淡道，“不论是何种缘由，这样的杀意，不属道心。”
“师父……”蔡居诚惊讶地抬起头。
师父你变了。想当年不论我做过什么，你都会宽慰我几句，再告诉我道理。可你如今连我的解释也不愿意听……是因为我伤了你最宠爱的徒弟邱居新？我差点杀了你掌门之位的继承人？
蔡居诚心里又哭又笑，偏偏咬紧牙关，憋出一个字：“嗯。”
“面壁的日子，望你好好反省。同时，也要对即将经历的苦难有所觉悟。”萧疏寒语气稍微柔和，“余下的事情，你不必担忧。去床上歇一会儿罢，寅时朴道长便会带你过去。时下天寒，你这身衣服也太薄。”
萧疏寒找出件外衫，给蔡居诚轻轻披上：“去吧。天渐寒，自己要照顾好。”
蔡居诚微微点头，穿上雪白的袍子，轻车熟路地走入内室，径直扑上床，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萧疏寒不动声色地熄灭灯烛。
其实萧疏寒是相信他的，可如今的他不仅是蔡居诚的师父，更是在多事之秋，身为武当的掌门。他在金顶外听了半刻的风吟，确认并无外人打扰，这才回榻休息。

飞升崖一峰突起，三面绝壁，是真武大帝年轻时修炼所在，让蔡居诚在此面壁，萧疏寒也是煞费苦心。
此地清净安宁，若有恶人想上去，只能走那小路。而萧疏寒自然也派出了不少人把守，明里是以防蔡居诚再入心魔，暗地是让蔡居诚安心，绝无他人打扰，每日只有送饭弟子早上送些吃食。住着石洞，过得清苦，也算做是惩罚。
岳凤吟为蔡居诚送过几次饭。每次爬上爬下的第二天，他都要请假不去早课：这路真不是一般人轻轻松松爬得上去的！但是师兄这般受苦，岳凤吟暗地里觉得与他有点关系，十分愧怍，至少，和那段记忆有关。不然掌门罚他禁足多久也是一样，为什么一定要让蔡居诚到这种远离人世的偏僻地方呢？可他知道，邱居新不会让他说出来的。
蔡居诚闲适地在崖上住着，偶尔翻翻朴师叔怕他闲得无聊给他打包的几本经史杂书，偶尔坐看云卷云舒，再把来送饭的弟子找茬骂回去。粗茶淡饭的日子里，他倒十分想念那山下那好吃的。
若是其他弟子暗中盯着他看一天，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反思嘛！

秋寒露重晚霜浓，鸦噪西风喧雨雪。
武当落了整晚的雪，飞升崖上更是一片雪白，无处落脚。山路湿滑，守山弟子们多半都不愿意上来送饭吧。旁边就是悬崖峭壁，一个不留意，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朴道生提着食盒，准备一咬牙拼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上山，也不能让居诚饿那么久。
“朴师叔，我去。”
说话的时候，那声音的主人已经夺过了食盒。
“阿新？你怎么……不行，你伤才好几天，我知道你也担心居诚，那就让我去吧……”
“路滑，师叔小心。”
邱居新只是微微俯身，转身即踏上山路，留下一串浅浅足迹。
“帝君保佑……”朴道生自知劝不住邱居新，也追不上他，只好向帝君祈祷二人平安。

走在半路，天空里又开始零零星星地飘起小雪。邱居新稳稳地端着食盒穿梭疾行。
“今天大概是吃不上饭了。”蔡居诚嘟囔着踢开门口的雪，“算了，回头下山，一定要多吃几回炸鸡螺蛳粉，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蔡居诚怀着半分侥幸向山下的路看去，本以为会无功而返，谁知却看到一条灰白身影迅速接近。
蔡居诚呆住：“是谁这么不要命？”
待看清来者居然是邱居新，蔡居诚差点没抑制住把人踹下去的冲动。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未来的武当掌门？”
蔡居诚阴阳怪气地说着，邱居新只是默不作声地放下食盒，打开身后的匣，拿出藏在里面的一罐酒。
蔡居诚看得有点愣。在剑匣里藏酒这种偷摸事，还以为只有宋居亦干得出来。
“师兄，先吃饭，再喝酒。”
“吃什么饭。看到你都气饱了！”
“师兄……气我什么？”
“气什么？你还装作不知道！”蔡居诚冷冷说着，忍不住从食盒里摸出个还算温热的豆包，咬了一口，慰藉一下饥肠辘辘四肢冰凉的自己。
邱居新摇摇头，拎起食盒和酒向石洞内走去。
“谁让你进去了？”蔡居诚说着，却是跟进洞里，鼓着腮帮子碎碎念地骂道，“你那天摔碎那么多杯碗，是不是为了惊醒他们来看笑话？你明明听到了是吧……为什么不为我辩解？还一定要委托郑居和在众人面前请求对我从轻发落？你说啊？今天你不是哑巴了吧？”
邱居新不吭声，从食盒的夹层里取出汤匙筷子放在桌上，又从竹筒里倒出碗粥，递给蔡居诚：“若不够温，我生火为你热热。”
“少讨好巴结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蔡居诚只是接过，没有泼邱居新一身，也没有喝。
“师兄，凉喝不好。”邱居新冷冷淡淡地皱皱眉。
“行行行，你说了算。”蔡居诚对邱居新不软不硬的态度感觉很别扭，便取了汤匙，舀起满满一勺送进嘴里。
白米粥里漂着些肉末与青菜，泛着几星油光。恰好的温度，恰好的咸味，还有那难得的肉味……啧。蔡居诚胃口大开，咕噜咕噜就把一碗粥灌进肚里。
喝下这粥，蔡居诚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心情也稍稍舒畅，但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雪天路滑，明日下山。”邱居新淡然地打开食盒中下层。
一尾素鱼，几条笋干，几团素菜，还有整整一层厚实的米糕，两个人勉强够吃一天……虽然蔡居诚绝对会多抢些甜米糕的。
“明天下山雪化冰，路说不定更滑。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嗯？”
邱居新似是听不懂反话，只当师兄是关心自己：“过誉。”
“朴师叔只给我带了一床被子，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蔡居诚以为这么说就可以把邱居新撵走。
邱居新沉默片刻，却道：“有劳。”
蔡居诚整个人都炸了。
“你这是要抢我的被子还是要我平分给你？告诉你，别想！”蔡居诚说着就要摔碗，偷眼看见食盒里总共只有两只碗，动作稍稍迟疑，手中碗反被邱居新捏住。
“稍安勿躁。”邱居新因抢碗，与蔡居诚的距离迅速缩短。
“你做什么！”蔡居诚突然想起那日沈沧灵对他做的，不由惊惶道，“滚开！是那个妖女叫你来骗我、陷害我的对不对？”
邱居新皱眉，沉声道：“沈沧灵后来又见过你？她对你做了什么？”
“你果然认识那个妖女！你们是故意引我上钩的……邱居新！这刀真是捅得不亏呀！”
“蔡居诚，她对你做了什么！”
邱居新左掌切向蔡居诚手腕，打落饭碗，右手已是揪住了蔡居诚衣领。
蔡居诚第一次见到邱居新因发怒而青筋暴起、目中喷火的模样，他甚至直呼了蔡居诚的名字。低沉的声音被僵硬的喉咙强行放大，隐隐有些嘶哑。
“你想打架么？”蔡居诚冷声道。
邱居新深吸口气，连忙放下蔡居诚的领子，松开手退后几步。
“她能做什么？不就是想勾引我做那档子事，你们两个再将计就计演一出泼我脏水的好戏？看我没中计，就来一出苦肉计，啧啧，真像，真像，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蔡居诚冷笑，继而狂笑。
“师兄……信我！”邱居新死死握紧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劝服眼前的人。
“那你说啊，你为什么会认识她，你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都是拜你所赐！”
邱居新摇摇头：“我以为，有的事，有我，你不必知道。”
“反正天还早，你要么把事情给我讲明白，要么就滚。”蔡居诚抱着胳膊，挖了一勺米糕塞进嘴。
“你忘记的，我知道的，掌门说过。那次，是我嗓子坏了。”邱居新吐出几个词不达意的短句，突然转身出去，一个轻功飞上试心石，站在雪里凝视远方。
蔡居诚翻个白眼，努力琢磨着邱居新话里的含义，顺手拆开酒打算润润骂到干燥的嗓子。
嚯，闻师叔的桃花酿！
又甜又辣，解乏神器。蔡居诚连忙把酒放回原处，不敢再碰。
午间邱居新回洞里吃了些东西，又一言不发地跑到试心石上打坐。晚上蔡居诚本想把吃食都吃光，到底不忍心邱居新为了不跟他吵起来主动钻在雪里被冻一天还饿到两眼发昏，稍微在废弃的灶台里生了堆火，把米糕和素菜加热，丢给邱居新。
邱居新没说话，用完晚膳随手将碗筷用雪水洗好，放在一旁，还把先前打碎的碗收拾走了。
这回他没再出去。
“怎么？还知道冷？”蔡居诚似乎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邱居新冻得发红的双手。
“嗯。”邱居新竟应了，端起剩下的桃花酿喝起来。
蔡居诚见无趣，随手给点燃的火堆加些柴草，道：“不怕被冻死，就别过来烤火。”
邱居新默默摇摇头。他脸颊因寒冷而被冻得青肿，嘴唇也失去血色，吃过饭喝过酒才好了些许。
蔡居诚冷冷哼着：“不识好人心，活该。”
邱居新大概喝了半罐桃花酿，已有了七分醉意，变得熏熏然。
“师兄……喝。”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上你这白眼狼。我不喝，你能怎样？”蔡居诚厌恶地推开邱居新的手。
邱居新把酒放在地下，低声道：“师兄，就当陪我……喝罢。”
蔡居诚挑眉，言辞依然犀利：“不喝。你醉得倒快，我也不屑跟醉鬼计较。滚里面去，自己睡自己的，没你的被子。”
“师兄……你信不信我？”邱居新执拗地坐在蔡居诚旁边说话。
“信你什么？信你有病？”蔡居诚看着邱居新与平常不同的神态，默默叹口气，语气稍微收敛，“我想过了，就你这冰山模样，能跟那种女人有什么交集？就算你跟那妖女不熟——别得意太早——你夺走我的，我也迟早要夺回来。”
邱居新嘴角扬起：“那就是信了。阿新……从未想过害师兄。”
邱居新身子靠向蔡居诚。
蔡居诚的脸突然又红了。
“滚远点！”
自从沈沧灵勾引过他，清醒状态下的蔡居诚就对任何离他过近的人无比排斥。
不过他对邱居新这样靠过来并不是真的排斥，只是觉得自己发热，而邱居新是凉的，贴上去很舒服。
大概……他是冻太久了吧。
蔡居诚本是拉不下面子抱住他的，偏偏邱居新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
“师兄……冷。”
好像若干年前的冬天，自己曾抱着在山里迷路、快冻成冰块的阿新疯了一样地闯进薛师叔的房里取暖。
也罢。
蔡居诚认了，拎起桃花酿，饮下数口。

第五章 完

by 隐冲默
2018.5.12
————
邱：委屈巴巴。蔡：知道不是你但就是很气想骂你。
萧：怎么这孩子就长不大呢？朴：居诚是个好孩子，阿新是个好孩子。
emmm并没有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