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冲默

主萧疏寒收徒，无明显CP向的修仙背景文。本章涉及郑师兄，即将收宋猴子（？），路过华山。
————
第五回、翻山踏雪

有道是：嵯峨平地起，千仞玉京牵。清正浩然气，直上剑岩巅。危楼扶日月，松海搅云烟。枕石卧绵雪，冰池纳百川。山高育芝草，神鲤藏龙渊。幽寂风凝谷，杳冥月满泉。银钩挥丈壁，侠客红缨旋。步步厄磴上，翠微掩夜还。仙光照太华，指引帝宫前。
好个西岳，好一座华山！
除却众人皆知的险峻，华山向来极寒，不从人间时节花信。纵使山下正值桃花红遍之月，山上仍银装素裹，唯有松柏挺立。寒风似朔，寒潭清冽，寒山入云。据传，华山最高峰的巨岩上刻首“侠客行”，银钩虿尾，乃是巨石之巅一仙人所书。而后仙人离开，只留下一处居所，难能有人御风而上，再寻仙踪。因而历代众人以此地为仙灵宝地，敬而名之“誓剑石”。
华山派立于此地百年，秉承清正浩然之念，弟子们各个正气凛然，近年虽因江湖事呈现衰态，仍为武林不可或缺之辈。
松林闻涛，龙渊飞雪。新入门的弟子皆被师兄们踢下水，且美其名曰“心当火热，身当冷静”、“炽热之人方可御极寒之剑”云云。
蔡居诚与邱居新各自裹紧棉袍，前者好面子，只是忍住颤抖，啧啧称奇道：“这些人是真不怕冷，又或者只是穷。”后者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将胳膊抱得更紧。
三人一鬼循路前行，远方走来一名着华山门派服饰、眉目俊朗、精神抖擞的女子，正拉着个少年下山。那少年瘦瘦小小，目光躲闪，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行走间似是受了伤。
萧疏寒眉梢不自觉地抬了抬。
哪知郑居和突然挪不动步子，浑身战栗难止，痛苦异常。
“居和，你怎样了？”
“徒儿感觉那个人……让徒儿心惊胆战，似乎是将我的命夺取一般……”郑居和苦着脸，强笑着揉揉额头，身躯上隐有黑气泛出。
萧疏寒有所觉察，让二人原地顾好郑居和，翩行数步，向那华山女侠一揖道：“姑娘可是华山门人？”
“正是。道长有何见教？”那女子柳眉微蹙，似乎怀有警觉。
萧疏寒颔首，抬掌面向那少年，掌中即映出团寻常人皆可见的黑雾。
“你们想干什么？他是我师弟，你们要欺负他，我高亚男护定了！”高亚男挡在少年身前警惕道。
萧疏寒不言，只是掐指卜算。
“师姐……这件事你不必管……”那少年一凛，目光投向郑居和，纤细的眉毛微微皱起，仿佛是见到位充满故事的故人。
“思明。”高亚男按住“思明”肩膀，摇摇头。
“不管是什么事，都有师姐给你撑腰！”
“我相信师姐。但是这件事，请让我自己处理！”名叫“思明”的少年面向缓缓飘来的郑居和。他看见郑居和隐隐化出了形体：眉目中是医者的悲悯仁慈，面貌是青年人的温顺和善，身形清瘦却硬朗，看上去似乎是个熟悉的，极好骗的主儿——
“你们要是欺负我师弟，我才不管你们是谁！五岳为倾，绝不留情！”高亚男微愠，一手抓着思明的肩膀，一手握紧长剑。见郑居和形体渐化，虽然惊讶于所见，到底无所畏惧。
“师姐……已经够了。我已经不是华山的人，承师姐的情，也该至此断了。”思明拍拍肩膀上的手，语声微哑。
乍见郑居和嘴角微微勾起，刺目红光闪过，骤然欺近。
“何方妖怪！”高亚男剑已出鞘。
“是你……是你害了我！”郑居和额头青筋暴起，容貌竟生异变，目若铜铃突出，瞳仁赤红，面生寸寸裂痕，呈那妖魔恶象。
“不妙！二位暂且退开！居和形体未稳，恨心骤生，又曾遭险恶之地邪气入侵，二魔同生，便成心魔。”萧疏寒化掌劲柔柔推开二人，急掐剑诀，将拂尘化柄桃木剑，划滴指尖鲜血，直刺郑居和心口。
郑居和桀桀冷笑，坦然面向萧疏寒的剑，眼中尽是不屑。
剑尖所至，只探入半寸便如遇屏障，竟是难以再深入。
“妖物，妖道！思明你快走！”高亚男挺剑欲刺，却被思明紧紧拉住。
“这是我应偿的劫。”思明攥紧衣袖。
“说什么傻话！快走！”高亚男用力推着思明，口中呼道，“好呀，妖道，今日这妖怪敢寻衅，便显出真本事！斗个你死我活！”
萧疏寒抬手使个定身咒，劝道：“姑娘切不可伤他！”
高亚男惊觉周身难以动弹，大惊失色：这是妖术或是高深的点穴功夫？思明却未受影响，只是兀自发愣。
萧疏寒剑尖凝气，再念天雷咒语。“急急如律令”罢，五雷齐临，刹那打在郑居和周身，环绕不止，将其牢牢桎梏。
思明见那惊雷，立时藏身高亚男身后不住颤抖，目中极度惊恐，引得高亚男心痛不已。
“思明，别怕！待我将这妖道与恶鬼拿下！”高亚男奋力挣扎，奈何难能挣脱。
“你害了我……就要偿还！”郑居和怒气勃发，对惊雷毫无所惧，虽是出不得五雷阵，仍旧气势汹汹，眸中血色逸散为血雾，周身煞气逼人，全然非他往常温和模样。
“居诚，居新，速速站在居和左右，结印默念金光之咒加持！”萧疏寒唤来二人，指点灵台，收四海、纳八荒，引神入剑，强以剑意压制郑居和爆发心绪。
蔡、邱二人连忙分立两侧，口吟金光咒，指结金光印。霎时地生法阵，金光熠熠，灿烈非常。
郑居和大叫一声，形容狰狞，锋锐指爪死死抓住披散的、夹杂半分白发的头发，似在竭力抗拒。借剑意之力，桃木剑再入半分，萧疏寒低声唤道：“居和。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天高地阔，流水行云。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师……师父……”赤红的眸子有些恍惚。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住手！那是师父……”
“呸！没有人会对我好！杀光他们，就安全了！”
“阿和是悬壶济世的大夫……不要杀人，要救人……”
郑居和口中不断吐出截然不同的话语，面相亦阴晴不定，似是焦躁，又是狂暴。
蔡、邱二人看得心焦，纷纷道：“大师兄，你冷静！”
萧疏寒感到郑居和的对立人格已分，手指苍天，引动天地灵气，喝道：“炼神固气，回心守性，灵尊护镇，魂归玄冥。急急如律令！”
金光五雷，顿时耀出七彩光华笼住郑居和。
萧疏寒再拈神咒，探掌拍向郑居和灵台。
高亚男在一旁惊得移不开眼，二位徒弟更是担心得要命——只是一个在努力掩盖抽动的眼角，一个面无表情，紧张尽在眸中。
好在萧疏寒这几下来得及时，郑居和面貌倏然复原，恍惚间听见“有朝一日”，便以人形晕倒过去。萧疏寒剑化拂尘，抬臂将人揽住。
萧疏寒暗自痛惜：郑居和已不是原本的阿和，而是与杀戮复仇的心魔共生的生命。萧疏寒所为，仅能将这恶魂压制而非化消。
“昔日沧海真仙曾传授吾异法，方能如此。居和这般心魔，唯有靠他自己才能破解。让几位受惊了。只是那名为思明的少年……已乘姑娘不注意时离开。”萧疏寒开口，又为高亚男解开定身。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对他穷追不舍？”高亚男不敢怠慢眼前高人，却仍是更顾及那个少年。
“因果罢了。姑娘向东三里，见到一间茶铺右转，一里外有个草垛，便可再寻到他。”萧疏寒颔首，“贫道不再打扰，姑娘需在一盏茶内赶到，方能见之。”
高亚男只抱拳道：“多谢。”而后转身东去，踏雪无痕。
蔡居诚暗暗为高亚男的轻功喝彩，又向萧疏寒道：“大师兄是如何了？为何这般模样？”
萧疏寒摇摇头，道：“姑且带居和去客店歇息罢。居和心魔虽被压下，仍难保证是否会复发。他肉身一时承了太多戾气，亦极为虚弱。随后为师去采些灵芝、山参，为其调养。”
“师父，我也去！”蔡居诚道。
“居诚、居新需择一人照顾大师兄。若有异状，默念长生真诀，为师自有感应。另一人替我维持一道阵符，好查得婴灵根源或去向。”
蔡居诚至多懂几分茶，这采药么……倒也不必劳烦他公子哥的身板。
萧疏寒便独自去了，留几人与一道阵符。
“这符上若是显出方位与数字，尽己所能，一一记下。若是符纸变红，便将这符在水中浸过后放回再等。”
萧疏寒驾云至华山高峰。因近日天气较热，这山巅的灵芝似乎少了寒气滋养，药效欠缺，萧疏寒看过几棵，颇觉得不太满意。想着向西方数十里地有那人迹罕至的大雪山，还有几率采到千年雪莲，萧疏寒便低叹一声，再唤云来，飞向更远处的雪山。
雪山无路，尽是茫茫雪原，相较华山更是寒冷，来往游人极少。
萧疏寒距那雪山越近，越是感到山头邪氛笼罩，暗自凝神，心道或可顺势斩妖除魔。
萧疏寒自云上落下，采了几株灵芝仙草，有幸得了几株上好的雪莲，正待离开时，忽闻讨饶之声。
“猴爷饶命呀！”
萧疏寒脚步一顿，循声而去，暗中观察。
“求求你不要杀我！让我们过去……”这人着青布袄子，背负箩筐，发髻散乱，兀自趴在地上恳求道。
“猴爷，我们实在是着急赶路，不小心冒犯……”方才正是这人讨饶。细细看来，他穿着本地服装，或是因为山路难行，本就破旧的衣衫已划破了不少，此时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看那二人关系，此人或许是另一人的向导。
二人身前站了一只身高七尺、皮毛无瑕的白猴抓耳挠腮，竟是张口说出人话：“吱！我说不许就不许，碰到爷爷我是你们的运气。你们快点回去，还能保住一条贱命。”
“不行，我一定要过去！不然山下的小宝就没命了！”背箩筐的涨红脸，挣扎着要爬起来，“他若没有这山上雪莲，体内热毒就会让他浑身溃烂而亡！”
“吱！你们还真是不识好歹！”白猴顿足，抽了那人一巴掌，扇倒那人，更是急红了脸，“是谁的命更重要！”
“自然是病人的命，小宝的命！我怎能空着手回去，看他死得那么惨？”那人执拗地叫道，仍要前冲。
白猴吱吱叫着再挥一拳，轻轻把人打晕：“那个小宝没有福命！你这厮快把他拖回去！吱！免得惊动大王，将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快去！快去！”
那向导大惊失色，连忙抱起那人，高呼几声“谢谢猴大爷”、“菩萨保佑”，拔腿就跑。
那白猴擦了擦额角，嘀嘀咕咕着踢扫地上的雪，想要掩盖来过人的痕迹。
萧疏寒见这白猴颇具灵性，既会讲人话，还有恻隐之心，心生爱惜，想居和也应无甚大碍，便现身道：“你口中的大王是何许精怪？”
那白猴猛然见得还有人在，不由大骇，吱吱乱叫着丢起了雪球：“快滚！离这里越远越好！我们大王最喜欢吃人，你这牛鼻子可别去触怒他老人家！”
萧疏寒轻挥拂尘，那雪球仿佛砸到一面看不见的墙，纷纷跌落，碎成雪泥。
“小猴子，这雪上的足迹，避不过你那大王的眼，只怕你回去后还要遭其惩罚。”
“吱！我能怎么办？我亦没有办法！吱！快走快走！更何况干卿底事？”白猴左顾右盼，生怕那“大王”出现。
“你不必慌张，只需带我去见你大王，贫道可保你性命。”
白猴斜着眼打量半晌，觉得眼前人模样虽好，也不知有几分本事，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萧疏寒见白猴疑虑，只颔首道：“烦请土地公了。”即刻念了口诀，指入地下。
但见一阵白雪纷飞，土中窜出个仙气飘飘的老头儿，不住咳嗽，又打个冷战，显然是急急忙忙从远处温暖所在赶来。他转身佯作镇定，笑眯眯地看向萧疏寒，彼此行了一礼。
“薛真人职司雪山土地，贫道闻名已久，今日冒昧求见。真人可知这山上有何精怪？”萧疏寒并未说破。
老人家嘿嘿干笑数声，道：“可等到道君了！这山上有一恶虎，修了五百年，又将原本在雪山潭中的百年银鲟吞了。不得了不得了，雷火打不动，修为也怕是有千年，这些年便仗着厉害在山头吃过路人，把小老儿吓得够呛还拦不住。小老儿知道君承南极真传，亦有心帮忙，这才道出实情。恳请道君出手相助！”
萧疏寒沉吟：“千年精怪作恶，为何仙庭未派出人手捉拿？、
“大仙公务繁忙，小仙修为不够，就是如此。嘿嘿，道君入门晚却辈分高，确是有真本事，自然可帮上忙不是？”老人家讪笑，指了指白猴，“这猴儿也是只百年的精怪，净和那老虎低眉顺眼，背地里还敢偷小老儿那兄弟的酒？啧啧，胆子倒不小！”
“吱！你那兄弟成天在洞里练剑酿酒，这破山荒凉得要死，他一个人也喝不了，我不偷点酒帮着喝难道还和大大大大王下山吃人么？猴爷可是住树上吃桃的逍遥快活仙！”白猴冲上前大叫大嚷。
萧疏寒再挥拂尘替老人家挡开：“承蒙信任。劳烦了。”
老人家和蔼地笑笑：“你这猴子真是没大没小。小猴子，你带他去见你们大王，我就请你喝酒！”
“吱！一言为定！”白猴听见“酒”字，眼里便放出异样的光彩。
“雪山深处的桃花林也欢迎道君驾临，是时定奉上美酒相迎。”
萧疏寒微微颔首，并未拒绝，只将一朵最好的雪莲托付给土地公转交那采药郎中，辞别过后向白猴道：“请头前带路。”
白猴吐吐舌头道：“听闻道君厉害，若一定要动手，可一定要将我从大王手下解救。呜，猴爷可不想被骂引狼入室，猴爷还想喝桃花酿呢！”
“哈……”萧疏寒只有笑笑：这白猴脾气天真可爱，并无机心。道是猴子怕虎藏不住，这虎恐怕也对猴子的修为有所提防，却是过于多疑——猴子若有害他的心，哪里藏得住？他怕是想不到猴子真的会牵来个自己这个煞星。

正是：
因果溯仇怨，天雷造合分。
赴雪寻灵妙，白猴逢道君。

第五回 完。
————
（我始终觉得大师兄是被劈成邪恶的emmmm）
本章路人：宠师弟的大师姐高亚男，（方）思明【涉及万圣阁还会再出来】，玲珑的土地老儿薛道柏和隔壁一起躲在桃花林练剑酿酒的仙人闻道才【突然被双重斩无极——你们应该会帮掌门打老虎的~】
白猴小亦子即将目睹暴力现场（不是）然后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面章节没写具体的，依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写完。噫呜呜噫。
其实说无明显CP……内心觉得小宋的脾气比较讨喜，至少和大师兄肯定合得来。蔡、邱两个都有点不同的极端……啊对，一开始想设计小宋是白猿，但还是觉得他更猴子。白猿的话，就是欢乐版的猿不邪了2333

by （再也不想管小孩的）隐冲默
2018.7.5

道士下山 跳转章节请戳：
第一回 何处逢源
第二回 险成含冤（上）
第三回 险成含冤（下）
第四回 悉从心道
第五回 翻山踏雪
第六回 斩邪平意
第七回 清心静气
第八回 夜遭凶险
第九回 仙魔斗法
第十回 倦鸟归山